2)被自己肠子粘住的甲虫_寝室文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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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过于透彻地理解这些灰败。不过他知道,人性的规则组成了世界的规则,而人心是如何丑陋、自私、无耻……他从小就是知道的。

  太多在战争和瘟疫中的人,死在同伴和政客手里。太多抽象的策,杀了具体的人。

  他读了三遍。

  无头的“理”,成了“埋”。“横飞”为什么一定是“激情”横飞,这是否意味着“左”除了代表方向还有第二层众所周知的含义?横飞除了可以是“理”的“横”向“治”飞去,读出来又能联想到血肉横飞。就此,一个动态的文字游戏达成了它的使命,画面感极强。

  中文人,隐晦,一针见血,用一个字致命。

  因为一个字往往含义过多,明说的越少,可延伸的就越多。这让每首诗都是一场深渊,可以捞上来臭鱼或者星星。

  比如题目的“服”,究竟是驯服,还是张开血盆大口的服呢?

  柳生是一个极易被负面情绪感染的人,他急需什么来救救他。

  下一首能把自己解救出来吗,还是更深的负能量?

  下一首——

  下一首是居然自己的诗。

  这是叫他自救吗。

  向后折着的纸正面是自己的字迹:

  《拽住飘走的灵魂》

  柳生

  背山面水

  仰首低眉

  甲虫被自己的肠子粘在地上

  系因果绕指柔

  躺着淌着

  挨上一抔雪

  世间伫立的万物

  都是他的碑

  他想送给所有被自己杀死的物种,尤其是人。

  “第一次见用绕指柔形容肠子。”江淇文说。

  柳生脚趾抠地。诗和别的文体不同,诗不能翻译,尤其是宣之于口……神话通过最差的翻译都能保存价值,但是诗不可以。比如从学生时代的文言就可见一斑,比如“莫非王土”直译为“没有不是王土的”。为了教学附在文后也可以,要是念出来……脚趾抠地。

  如果他妄加发表直白的解读评论,精神洁癖的柳生会即刻窒息。他命悬一线地等待江淇文的下文。

  “甲虫是我吗?”江淇文说,“你将我写死了。”

  好在江淇文没翻译,让他活了下来,而且说得也没错。其实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,都不算错,谁叫人类是这样制定规则又用规则把自己勒死的人。

  他想起江淇文风雪里痛苦的脸,想起他信誓旦旦地说给他一些时间,想起他和每天鬼鬼祟祟抱着一堆书啃的样子,和他每节课追着老师堵门,老师没时间就跟着下楼来以此多请教几句的样子……

  于是柳生说:“你还没死。”

  不知道江淇文是如何理解这句“没死”的,只见他好像受到了莫大的鼓舞,仿佛有灵光在脑袋里炸开。那神思顷刻间就化为行动,只不过有些野蛮——他非要抢过去,写上一个续。

  然后不给自己看。

  柳生要背过气去。

  不过现在得到手稿的他可以一览究竟了。不过没等他展开折页,他就被露出来的下一张纸吸引了。因为那张纸是完好的a4,比别的几乎大了一圈。上面是……

  自己这首诗的复印件。

  “……好,好变态。”柳生感叹。

  不过那张复印件除了自己的字迹再无其他,难道江淇文并没有在上面续写吗?

  就在他即将展开折页时,门被推开了。

  江淇文倚在门口,眼睛锁定了柳生手里那张纸,“在偷看吗?”

  “我没有……”柳生有点惶恐,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来。

  江淇文穿了一身正装,应该是为辩论会临时买的。这普通款的西装料子看着就不贵,只不过硬被江淇文肩宽腿长的身材比例穿出了走秀的效果。

  他往前走了一步,正装裤短暂地显现了一下紧实的腿部轮廓,几条褶皱被挤出来又迅速消失。

  柳生看了好一会儿,思绪才回到现下的问题上。如果说这些纸是自己掉出来的,他会信吗?

  “你可以看,”江淇文凝望他,“不过你要站起来看。”

  柳生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在蹲着看地上的那些纸。

  他在江淇文的目光下,不太自在地重新审视起自己的诗来。

  《拽住飘走的灵魂》

  柳生

  背山面水

  仰首低眉

  甲虫被自己的肠子粘在地上

  系因果绕指柔

  躺着淌着

  挨上一抔雪

  世间伫立的万物

  都是他的碑

  柳生站起来,展开折页:

  只要你还站着

  你就是我的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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